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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審判之時(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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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前輩!”黎曜塵被眼前的景象深深一驚,楚瀾裳嗅到了那股濃重的血腥味道,眼睛看不見,心口也跟著吊了起來:“塵哥哥,徐前輩受傷了?”

徐千戶一扭身,卸去了所有防備的同時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一樣一頭栽倒進了平日晾曬草藥的草墊之上,額頭之上盡是冷汗,呼吸也隨之粗重起來,左胸處的衣襟被他狠狠勒成死結,黎曜塵看得出這是徐千戶在極力保護著不讓自己的血流下來,畢竟血跡會透露給敵人線索。

“不礙事,被那東瀛的狗雜種偷襲了!”徐千戶暗恨對面暗箭傷人,一面仰頭喟嘆,“終究還是老了啊,再讓老子年輕二十年,就剛剛那一枚三棱錐我也能躲得過去!”

徐千戶情緒激動上來,猛地握拳砸了一下草墊,卻因為無意間扯痛了傷口,疼的他狠狠齜牙咧嚡一聲。

黎曜塵快步上前,將徐千戶的衣襟打開,胸部的肌膚早已被渾濁的血肉模糊一片,黎曜塵不敢掌燈,只能透過木墻的縫隙借著微薄的月光查看著徐千戶的傷口,從這個角度,甚至能夠看見徐千戶血肉之中深深嵌著的那枚三棱錐。

血肉已經局部發黑,黎曜塵的臉色變了變,有些嚴肅的說道:“暗器有毒!”

旁聽的楚瀾裳心中只是覺得咯噔一聲,強烈的內疚感潮湧般襲來,這位老前輩早已退隱江湖不問世事,萬年之際卻因為自己被牽扯到這一份恩怨之中,旋即面露愧色的低下了頭:“都是因為我……”

“別這麽說,咳咳……”徐千戶擡眼望著楚瀾裳的方向,傷口的扯痛讓他重重的咳嗽了兩聲,“老頭子於理雖然應該於你這大殷王朝勢不兩立,可是這半日多的光景接觸下來,也不覺得你這女娃子哪裏討人厭,有件事情,我始終都沒有同任何人講起過,當年屠殺瓦哈族搶奪罌粟花的那個任務,我偷偷放走過一個女娃子,當年也就和你這般大小,所以在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覺得想起了不少往事……”

楚瀾裳的心中猛然一頓,徐千戶這場意外的露白,就像一道無形的電弧將那堵阻塞在楚瀾裳腦海中的鏖墻一擊粉碎!

楚瀾裳整個人都楞在了原地,一個一直以來縈繞在她心中的巨大困惑也如散去的迷霧一般逐漸的解開,明白了,全都明白了,雖然還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證明自己心中所有的猜想,但是楚瀾裳卻敢於篤定,自己此刻心中所想,一定就是所有謎團最終的真相!

現在楚瀾裳要做的,就是徹底粉碎這一場巨大的陰謀,她一定要擺脫面前的狀況,盡快趕回到長生觀,向瀟湘皇後稟明一切!

“前輩莫要再說,療傷要緊。”黎曜塵專註於徐千戶的傷口之上,倒是沒有太在意這部分對白,徐千戶想到自己被小人暗算,心中煞氣難平,嘟嘟囔囔著一定要讓那個傷他的人十倍奉還。

好在徐千戶平日經常在山中采些草藥收藏,這藥廬外觀簡陋,卻金玉其中,類似芙蓉葉,川芎,馬錢子一類的止血止痛的草藥應有盡有,黎曜塵先用隨身的銀針為徐千戶封住氣脈,調轉內力一掌蓄力在徐千戶的背部,徐千戶將傷患中的淤血一口噴出,當場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黎曜塵在黑暗中摸索著周圍的藥材,雖然看不清,但是僅憑氣味黎曜塵足以辨別不同種的藥材都是什麽,然後將幾種治療外傷回覆氣血的草藥按照固定的方劑混合,便對徐千戶說道:“前輩,如今我們沒有藥釜,我只能將草藥磨成細磨為您外敷。”

徐千戶淤血吐出之後,劇痛隨之傳來,他咬著牙點點頭,任黎曜塵為他的傷口嫻熟的包紮,徐千戶的額角不斷滲出汗珠,不過看待著黎曜塵的目光又多了一絲讚賞:“你們那位朋友昨夜命懸一線,我見到此人的時候尤為震驚,能在這鬼門關前將人扯回來,此人的醫術堪稱當世三甲,如今見你這處置外傷的手段,老頭子算是徹底明白,小夥子,不得不承認,你的師父太有眼光!”

黎曜塵最後將紗布打結,聽著徐千戶的讚譽淡淡一笑,他的性格原本寡淡,自然對這些美譽視若鴻毛:“前輩過獎,您的傷說到底也是因我們而起,晚輩對此深表歉意。”

“哼!”提到自己的傷口,徐千戶的心口頓時窩了一口悶氣,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手上之時,曾瞥見那個偷襲我之人,身著東瀛的和服,梳著那種難看到極致的發髻,那個人的穿著和其他的黑衣人都不一樣,待我稍作傷愈,定要回去找其分個高下!”

黎曜塵見到徐千戶怒氣難平的樣子,便好言相權道:“前輩莫急,值此時刻,瑾月多半已經得手,今夜的一切都是裳兒布置,接下來請前輩安心修養,晚輩雖不才,願為前輩抱得一箭之仇!”

月光流轉的剎那,徐千戶見到了黎曜塵那副一向溫潤清雅的面龐閃過一抹悄然而逝的冰冷。黎曜塵本意希望自己能夠善待世間的一切,但是無論何人,只要威脅到了楚瀾裳分毫,他都絕對不會輕易饒恕。

按照楚瀾裳之前的策劃,這個時間,剛好是黎曜塵應該出馬的時候,如今黑衣人是對整個村莊進行地毯式搜索,這間藥廬早晚也不能幸免,是時候將二人轉移了。

然而,就在這時,黎曜塵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悶哼,且在一瞬之後,轉為一陣痛苦的哀鳴!

黎曜塵猛然轉過身,稀薄的月光順著墻縫映射著這間藥廬,楚瀾裳雙手用力捂著眼睛,嬌小柔弱的身影因為痛苦扭曲成一小團,痛苦的嗚咽自她的唇齒之間緩緩迸裂而出。

“裳兒!”黎曜塵跨步沖到楚瀾裳身邊,雙手慌亂的將楚瀾裳摟進懷中,顫抖的嬌軀讓他一瞬之間六神無主,楚瀾裳的眼疾就像一塊隨時都能爆炸的黑火藥,時時刻刻威脅著黎曜塵的內心,自那晚黎曜塵眼睜睜的見過楚瀾裳病發的慘象之後,他的內心沒有得到過一刻的安穩,然而即使這般恐懼著,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只是讓黎曜塵有些措手不及的是,楚瀾裳偏偏在這種危機關頭發病!

黎曜塵的五指都在劇烈的顫抖,平常拿捏準確的脈心,如今竟然幾次三番的失誤,終於探準了部位,紊亂的脈相卻讓黎曜塵的心焦難耐。

“塵哥哥……好疼……”眼疾一向來勢洶洶,楚瀾裳前一刻還在思考著案情,雙眼忽然就如同烈火灼燒般的劇痛起來,那一瞬她幾乎意識全無,這一聲孱弱的呼喚,便是憑借著靈魂深處的本能,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留下那一抹身著白衣的模糊身影。

“把手給我!”徐千戶拖著殘軀吃力的爬到了楚瀾裳身邊,從黎曜塵的懷中將她的手腕接過,卻在把住脈象那一刻徒然一驚,“飛陽拘急,衡絡寒痹,這般詭異的脈象,想不到公主丫頭這眼疾竟如此罕見?”

其實徐千戶在見到楚瀾裳第一眼的時候就看出她的眼疾乃是疑難雜癥,如今發病之時才更深入的體會到了這種眼疾的麻煩之處,徐千戶習醫數十年都未曾經歷過這般詭異的眼疾。黎曜塵的醫術乃是他見過之人之中最為出類拔萃,而彌遠真人對草藥的領悟更是超然物外舉世無雙,合此二人之力都束手無策的眼疾,他徐千戶自問自己不是華佗在世。

“裳兒……”黎曜塵緊緊地抱著她,楚瀾裳每一瞬的顫抖,都像有一把刀在狠狠的切割著黎曜塵的心口,他恨自己的無能,哪怕不能治愈也罷了,哪怕讓他為她承受一點痛苦也好,可是為什麽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脈象仍在持續紊亂著,而且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嚴重起來,就像一臺失控的機杼,就連見過大風大浪的徐千戶都有些面露駭色,如同淩遲般的疼痛,就這樣強加在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身上?

這一次的眼疾是從未有過的疼痛,哪怕沒有絲毫的光亮,在一片黑暗中都能見到楚瀾裳蒼白的面容,那副痛苦的神情時時刻刻都在撕裂著黎曜塵的內心,疼痛終於讓她失去了意識,所有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場半夢半醒,甚至漸漸的,她竟發覺自己似乎不再感覺到痛了。

“裳兒?裳兒!”黎曜塵見到懷中的人兒意識逐漸冷卻下去,臉色頓時蒼白如紙。

“公主丫頭的眼睛積郁已久,此番怕是呈洪澇卸閘之勢,這樣下去,恐怕會……”徐千戶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嚴肅,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希望這位原本應該與之敵對的公主安然無恙的活下去,然而如今的態勢,非常之不樂觀!

黎曜塵的心中猛然一顫,他聽出了徐千戶下半句隱晦的指點,如今無醫無藥,難道裳兒真的……黎曜塵頃刻之間萬念俱灰,只剩下最後一道意志,倘若一切無法扭轉,他一定不會丟下楚瀾裳一人……共赴黃泉,大概是他最後的信仰。

然而此時徐千戶忽然話鋒一轉:“小夥子,我有一方,雖無益於那眼疾,卻能緩其劇痛,只是,你要想好,這味藥,你究竟敢不敢用?”

說著,徐千戶從懷中神秘兮兮的摸出了一個瓶口塞著紅賽頭的灰色小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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